荀彧：三国风云中的文言智者

荀彧字文若，颍川颍阴人也。祖父淑，字季和，朗陵令。当汉顺、桓之间，知名当世。有子八人，号曰八龙。彧父俭，字伯慈，南阳太守。彧年少时，南阳何颙异之，曰：“王佐才也。”永汉元年，举孝廉，拜守宫令。董卓之乱，求出补吏。除亢父令，未到，而董卓被诛。诏书征彧至洛阳。时司空荀爽，彧之叔父也，先时已为爽所论列，故得拜议郎，迁尚书。初平元年，从东郡太守曹操。太祖曰：“吾闻彧名久矣，今何得见乎？”与语大悦，曰：“吾子房也。”以为奋武司马。是岁，太祖为奋武将军。彧又进操谋画之臣，每见大议，辄有所匡正，太祖亦雅信而敬之，常与坐论事，夜则共止。初，袁绍已夺韩馥州，未能即安，与公孙瓒相持连战二年，汉廷遣太仆赵岐和解之，于是两家罢兵。绍乃使岐表太祖为镇东将军，封爵三县。太祖辞不肯受。绍又使从事中郎南阳逢纪以书谏太祖曰：“今将军拥众西，无以异于贼，窃为将军忧之。诚与冀州共据四州之地，十倍于今，袁绍虽至，无能为也。”太祖复书曰：“绍见外宽内忌，用人而疑之，所任唯亲戚子弟，公等既去，必恐我据四州，急相图我，是故不得不辞。”太祖之去鄴也，绍谋臣沮授说绍曰：“曹操善用兵，变化无方，众虽少，未可轻也，不如以久持之。将军据河山之固，拥四州之众，外结英雄，内修农战，然后简其精锐，分为奇兵，乘虚迭出，以扰河南，救右则击其左，救左则击其右，使敌疲于奔命，民不得安业；我未劳而彼已困，不及二年，可坐克也。今释庙胜之策，而欲决胜负于一战，若不如，则大事去矣。愿将军勿疑。”绍不从。田丰亦以说绍曰：“曹操善用兵，变化无方，众虽少，未可轻也，不如以久持之。将军据大河之险，拥四州之众，外结英雄，内修农战，然后简其精锐，分为奇兵，乘虚迭出，以扰河南，救右则击其左，救左则击其右，使敌疲于奔命，民不得安业；我未劳而彼已困，不及二年，可坐克也。今弃万安之术，而兴无名之兵，窃为将军忧之！”绍以丰沮众，遂囚之。绍将渡河，沮授谏曰：“今弃万安之术，而兴无名之师，窃为公忧之。夫兵者凶器，战者危事，圣人所慎，不得已而用之。公今举军而袭曹公，胜，则兵士罢弊；不胜，则必为所乘，此危亡之道也。且曹公善用兵，变化无方，众虽少，未可轻也。夫为将之道，慎始虑终，先图未败，虑胜则必骄，骄则必败。今公恃其众壮，而轻敌，骄兵之败，已成于括矣。公宜待彼军疲困，人心怀惧，然后可图，未为晚也。”绍不从。

太祖之征吕布也，彧留事关中，调发诸将。时天子西迁，以彧为侍中，守尚书令。常居中持重，太祖虽征伐在外，军国事皆与彧筹焉。太祖问彧：“谁能代吾为谋者乎？”彧言“荀攸、钟繇”。先是，彧言策谋士，进戏剧故，太祖以彧为知人，诸所进达皆称职。二年，以彧为大鸿胪，封万岁亭侯。六年，太祖将讨袁谭、尚于黎阳，问彧：“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，何如？”彧对曰：“古之成败者，诚有其才，虽弱必强，苟非其人，虽强易弱，刘、项之存亡，足以观矣。今与公争天下者，唯袁绍尔。绍徒广大，志不坚，公以神武明哲，仗义伐暴，则天下孰能不从？绍之强，其下多叛之；强以宽，弱以明，此乃亡征也。公今度彼，足以知其强弱之势矣。”太祖曰：“今欲伐之，何如？”彧曰：“今绍败，其众离心，宜乘其困而取之；若以兵力不能并之，则必两立。绍与公有隙，绍死，其二子必反；惟缓之而后图之，可一举而定也。”太祖曰：“善。”八年，太祖遂向官渡，绍闻，将起大兵以逆太祖。绍将文丑与刘备将数千骑前后至。太祖击破之，斩丑。绍初闻太祖之击琼，谓长子谭曰：“就彼攻琼等，吾攻其营，彼必固，攻必不拔。若彼攻吾营，吾因乘其势破之，必矣。”乃使张郃、高览攻太祖营，不拔。琼等见围急，乃遣使告急于绍。绍以少子尚年少，良将惟郃、览，乃使郃、览与蒋奇救琼。遂以奇兵袭绍别屯，斩其将眭元进、将韩莒子、乐綝、吏卒数千人。绍军震骇。还屯阳武。九年，太祖军围鄴，审配将冯礼为内应，开突门内太祖兵三百余人。配觉之，从城上以大石击门，门闭，入者皆死。太祖乃凿堑围城，周回四十里，初令浅，示若可越。配望见，笑而不出争利。太祖一夜浚之，广深二丈，引漳水以灌之。自五月至八月，城中饿死者过半。尚闻鄴急，将军万余人还救城，操逆击破之。尚走依曲漳为营，操复围之，未合，尚惧，遣阴夔、陈琳求降，不听。尚还走蓝口，操复进，急围之。尚将马延等临阵降，众大溃，尚奔中山。尽收其辎重，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，以示城中，城中崩沮。审配令士卒曰：“坚守死战，操军疲矣。幽州方至，何忧无主！”操出行围，配伏弩射之，几中。以其兄子荣为东门校尉，荣夜开门内操兵，配拒战城中，生获配。操谓配曰：“吾近行围，弩何多也？”配曰：“犹恨其少。”操曰：“卿忠于袁氏，亦自不得不尔。”意欲活之。配意气壮烈，终无桡辞，见者莫不叹息，遂斩之。